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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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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指南魚昏昏欲睡,玻璃表面的裂痕形成地圖,地圖中心一個發光的小圓點正是礦脈核心。

桑遙披上衣服蓋住肩膀的傷口,重新蹲下來看著水面的倒影。

水面不太平靜,晃悠悠的,底下的銀魚甩著尾巴游來游去,悠閑不已。傷口的血流進河裏很快融化,消散得看不見蹤跡。

桑遙摘下額頭的布帶扔進水裏,那根布帶染血臟了。

額頭露出來,額際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族裏那群老不死一直質疑桑遙的雄性身份,曾經不斷試探。桑遙父母竭力忍耐,結果那群人的動作越來越過分,直到有一次差點害死桑遙。

桑遙的父母震怒,以雷霆手段處死了一批人進而震懾住那群老不死。

額頭的傷疤便是那時候留下來的,雖九死一生,但也因此不再被懷疑雄性的身份。

桑遙按壓著手指和手腕的骨節,疏松一下便抓起長弓按照指南魚的地圖朝礦脈核心前進。

核心不僅靈活,而且狡猾,它會不斷的逃跑,甚至會引導抓捕它的人掉進死亡陷阱。

盡管桑遙手裏有地圖,依舊被核心遛了許多次,差點還被引至北涯面前,同幾個大宗族的隊伍驚險地擦身而過。

不過好處是人越來越少,核心活動的範圍逐漸縮小,它正被逼至老巢。

..

礦脈核心的老巢在一處巖漿地底,天寬地闊全是崢嶸嵯峨的怪石,中間每隔十米便有巨大的黑色石柱,石柱末端沒入黑紅色的巖漿流裏,而靠近巖漿流大概五米高之地又生有‘石籠’。

‘石籠’是石柱在高溫炙烤剝落的大塊石皮掉落聚集而形成的天然籠子,經巖漿不斷沖刷和炙烤,若是不裂開便會形成極為堅固的‘石籠’。

許多宗族裏都采用了這種‘石籠’來關押囚犯。

桑族裏也有這種‘石籠’,桑遙曾被騙進去過,因此入目所及全是黑乎乎的‘石籠’,他不由產生了幾分恐懼。

他猶豫著沒有跳下去時,卻有數人已經跳了下去。

定睛一看,發現是椒圖先到了。

幾抹銀白自眼前一掠而過,如落葉般輕飄飄落入滾燙的巖漿流頂,寫意而輕松,仿佛那不過是東海乖順服從的海水。

地圖在骷髏海那裏,結果反而是椒圖先到,這人果然心機叵測。

桑遙舉起長弓,架起鐵箭,對準底下人群前面的椒圖。

定住一瞬,箭頭緩緩離開。

他沒那麽蠢在這種關鍵時候搞錯重心,核心才是重點。

桑遙目光銳利的尋找躲藏在巖漿裏的核心,蛟族也在找,繼他們之後是骷髏海。

這群陰沈的怪物從他身側走出來,無聲無息的,嚇得桑遙手一抖,手中弓箭對準亡燭的面孔射擊。

如芒箭矢於中途折成兩半,仿佛撞到金石上發出鏗鏘之聲,在略顯空寂的巖漿洞裏格外清晰。

“——!”

桑遙神經緊繃,二話沒說,背著弓箭轉身立刻逃跑。

屈膝落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正要跳躍至下一塊石頭,豈料一只白骨手掌橫空破開堅硬是石頭一把抓住他的腳踝並使力往下拽。

致使桑遙重心不穩摔倒下方,下方的石頭地憑空長出一根尖利的骨刺,眼看就要戳穿他的喉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桑遙拼盡全力扭轉腰身,以極為狼狽的姿態躲過那根骨刺,身體如斷線的風箏狠狠地撞到了石頭上。

石頭隨即碎裂,桑遙砸落地,碰到肩膀的傷口,不由悶哼出聲。

弓著肩膀,身體微微顫抖,埋頭在胳膊裏的桑遙,眼中滿是劫後餘生的驚懼。

與大宗族的交鋒,屢屢讓他感到挫敗。

桑遙日夜苦練神射之技,天賦再好的族人都不及他的百發百中,但這份驕傲卻在大宗族手裏毫無還手之力。

“看我找到了什麽?一只狼狽的小老鼠。”

北涯!!

桑遙猛然回頭,瞪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北涯。

北涯捏著手指,嘴角揚起略狠戾的笑,眸光冰涼:“終於找到你了。”

他向前走,打算親自掐死桑遙。

一是桑遙數次自他手底下逃跑惹怒了他,二是這些巖石長不出束縛能力強勁的植物。

桑遙舉起弓箭,但還未對準就被掐住了喉嚨壓在地上,氣管被掐住,呼吸逐漸困難,眼前一片昏暗。他勾起手指,抓著箭矢,試圖插進北涯的脖頸。

“核心在那!”

忽然有人大呼,掐住喉嚨的大手頓時松開,桑遙難受的咳嗽,仰躺在巖石表面。

一口氣差不多緩過來便立即翻身朝人群匯集地跑去。

北涯跳落在底下一個石籠的表面,猛地回頭看向桑遙,視線如鷹隼,鋒利而充滿殺機。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笑容充滿不屑和挑釁。

背後是大片黑紅色的熔漿,而他長發披散,桀驁不羈,烈如狂風暴雪。

桑遙面無表情,緊緊掐住長弓,盯著北涯挑釁後離開的背影,猛然出手,箭矢迅疾如雷電在北涯落腳的石頭上炸開花。

北涯差點墜落熔漿裏,所幸反應敏捷,穩住身形不敢置信地回瞪桑遙。

桑遙薄唇掀起,露出一個本不輸於這些天之驕子的傲慢笑容,輕視而挑釁地說:“殺我呀。”

下一刻,他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

神射一族,不僅射技無人能及,逃跑隱匿的本事也不亞於蛟族。

北涯被氣笑了。

他朝核心的方向前進,跑了一陣,頓住回頭看著桑遙消失的方向,突然彈了下手指,一點綠色的光芒眨眼便消失。

核心貼著巖漿、繞著石柱左逃右竄,極為狡猾。它有時會靠近石籠,吸引發現它的人放下防備抓捕,卻在即將靠近時被巖漿裏的火蜥蜴分吃。

耳朵聽著他們的慘叫聲,桑遙背靠石柱無動於衷。

蠢貨。

巖漿裏生存著大量肉食性火蜥蜴,它們與核心是伴生關系。核心作為誘餌吸引獵物,火蜥蜴則保護接納核心,它們是互幫互助的關系。

但並非無法制服火蜥蜴。

巖漿旁邊通常會生長一種名為火焰草的植物,火焰草色如火焰,形如花朵,卻是實實在在的草。火蜥蜴吸吃火焰草,比肉還喜歡,但吃了火焰草之後它們會像喝醉了一樣沈入巖漿裏。

火焰草一般生長在石籠裏。

不止桑遙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這件事,但沒人進石籠采摘火焰草。

因為拔出火焰草的時候,它的根部會釋放一種氣體,雄性吸入這種氣體會陷入發情期,唯有雌性可以免疫。

桑遙趁無人註意,悄悄溜進一座石籠,在裏面采摘到火焰草,正要出去的時候聽到石籠外傳來微弱的動靜。他當機立斷躲起來,卻見門口有一個雌子走了進來。

——是蛟族奪走的雌子!

對方竟將雌子帶了進來?!

桑遙咬牙,閃身到雌子的身後將其擊暈,隨後躲在石籠裏小心翼翼地觀察外面。

石籠之外,本是背對著的椒圖猛然回頭。

桑遙嚇了一跳,好在他藏身的位置很巧妙,絕對不會被看見。

過了一會,北涯走了過來,他們交流了一陣,但似乎不太愉快。緊接著,骷髏海那些怪物也過來了。

三方齊聚,核心自他們面前跳躍而過。三人齊齊縱身出手追蹤核心,核心狼狽逃躥,而蜂擁而來的火蜥蜴根本傷不了他們分毫,反而被逐一殺死。

桑遙趁機逃躥出來,跟隨在三人身後。

逐漸深入到巖漿深處,火蜥蜴聚集的巢穴,而左右周圍全是密集的黑色石柱和宛如蜂巢的石籠。

漸漸看不見其他人,聽不到聲響,安靜得仿佛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巖漿凝結成火泡泡,劈啪一聲裂開,炸出花朵似的星點。

桑遙小心翼翼的探路,疑惑核心和那三人怎麽都消失不見了。

砰!

有人?!

桑遙腳下換了方向,循著聲響的方向飛奔而去,跳落到一偌大的封閉石籠籠頂。

向下眺望,下方是滾燙洶湧的巖漿,並沒有異常。

砰!

聲音又來了,來自於他的……腳底下?

桑遙跳下石籠籠頂,繞了一圈發現這石籠似乎遭過巨力破壞以至於入口被死死堵住進不去。接著又巡了一圈才終於尋到一個狹窄的洞口,就在石籠的中間,約三米高的地方。

桑遙攀了上去,接著紅彤彤的火光看見石籠裏竟困著北涯、亡燭和椒圖三人!!

他們竟都被困在了裏面?!

緊接著桑遙又見到懸空在石籠半空,被綠植、金骷髏和冰塊三種屬性鎖住無法逃脫的核心,再回想石籠被破壞的模樣便猜到怎麽回事了。

應是核心被追得私下逃竄,慌不擇路之下逃進石籠,便如甕中之鱉被三人困住。然而三人也同時被困在了石籠,石籠牢不可破,若是三人合力破開也不是沒法。

那他們現在被困——

桑遙想到那個可能,嘴角緩緩勾起惡意的笑,看向地上果然見到四散的火焰草。

那麽多火焰草,定力再強的雄性都得發情。

桑遙舉起弓箭,對準北涯,輕聲說道:“看我發現了什麽?三只陷入發情期的可憐雄獸。”

底下三人齊刷刷轉頭看他,他們或是面容平靜而目光濃郁黑沈,或面露暴戾之色,到底是三個實力強大的戰士,齊齊洩露出來的殺氣可怕至極。

然而他們出不來。

發情期的雄性互相敵視,可不會合力出來。

不知道理性還存不存在。

桑遙快意至極:“看你們多狼狽,可惜沒有雌子。哈,要不你們互相解決?雄性和雄性之間也不是不可以,還是你們都不懂?”

雌子稀少,大多擁有多個丈夫,即使這樣依舊有很多雄性娶不到雌子,所以偏遠地區就有雄性與雄性結合。然而那些充當雌子者,大多為瘦弱秀麗如雌子的雄性。

對於雄性而來,他們天生彼此仇視、戰鬥,為食物、地盤和伴侶。

實力越強大的雄性,越無法共存。

桑遙的話是最大的侮辱。

原本對他沒有多大殺意的椒圖和亡燭在此刻爆發出強烈的殺氣,桑遙是真正得罪了三人。

三個大宗族的嫡系,身份和實力都強大到足以覆滅桑族的戰士。

桑遙收斂笑容,抿唇將弓箭對準核心。

他不僅要核心,也要石籠裏三人的命。

他們已經結仇,死局,無解。

將核心攬入懷裏,桑遙收起弓箭,卻搬來了巨石將唯一的出口堵住。不僅如此,他還將原本采摘的火焰草拿出來,當著三人的面碾碎火焰草的根部投放下去。

“好好享受,說不定你們出來後會感謝我。”

桑遙惡意地說著,然後將巨石推過去。

但此時底下三人同時出手,先是洞口被冰凍,桑遙趕緊縮回來,手指尖已經結霜。緊接著是一整排尖利的骨刺逼得他連連後退,差點倒進洞口,幸好兩手撐著兩側才不至於摔倒進去。

卻在此時,桑遙見到北涯的表情,詭譎而狠戾,不覺心驚,背部忽地一股巨力推來,將他整個人往下推。

眼前所見所聞忽然慢放,每個人的表情在他眼中無限擴大,那些令人寒涼的憎恨和冰冷如寒風席卷而來,迅速淹沒了他。

落地後,桑遙就地一滾,躲過接二連三的攻擊,背部緊貼石籠墻壁,警惕地瞪著那三人。惶恐之下,舉起弓箭便毫不猶豫的射擊,同時朝著洞口的方向而去。

北涯攔住他,抓住他的肩膀便摜到墻壁,沖上去大掌控住桑遙的脖子,收緊,正要掐斷時,桑遙抓住火焰草就扔到他面前。

吸入更多氣體後的北涯眼睛赤紅一片,呼吸灼熱到可怕,他扭頭盯著桑遙。

桑遙驚恐地吞咽口水,毫不猶豫的爬上去。

亡燭的骨刺成了他攀爬的支架,而椒圖則瞇起眼,在寂靜但緊繃的空間裏提出了致命的疑問:“神射一族,為什麽你沒有發情?”

聞言,桑遙身體僵硬,驚恐自心臟彌漫開,猛然沖到了腦子。腦子一熱,他顧不得什麽仇恨,發瘋一樣朝著洞口而去。

勉強留存一絲神智的北涯頓住,亡燭本想殺死桑遙的骨刺也立時停在了半空。

椒圖勾起溫涼的笑:“桑族,你是雌子。”

桑遙大吼:“我不是!!”

他的手已經觸碰到外面的石塊,這狹窄的洞口正好可容納他通過。他很快能出去,至於那三只該死的雄性,就讓他們屈辱而痛苦的死去吧。

逃生之路就在眼前,核心到手,權勢、兄長和希望唾手可得,但是巨石緩緩移動,堵住了洞口,切斷了所有的光和希望。

身後是地獄囚籠,籠裏的怪物來到了他的身旁,惡毒而殘忍的宣判他的懲罰。

“你是……”

“雌子。”

火焰草的氣體是誘發劑,引誘雄性發情,而雌子的存在,一個四肢修長、健康強壯的雌子的存在就是唯一的催化劑。

催化雄性發狂。

桑遙猛然發出恐懼的慘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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